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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爱玲人淡如茶

时间:2016-06-17 15:13来源: 清心茶友会 作者:茶妹妹浏览:
张爱玲大概是爱茶的。 《茉莉香片》便是以茶命名,开篇便说: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,也许是太苦了一点,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,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。您先倒上一杯茶当心烫!您尖着嘴轻轻吹着它,在茶烟缭绕中说书式的开头,是典型的、张爱玲式的向通俗小说的靠近。这里的茶自然不再是普通的茶,
普洱茶
张爱玲大概是爱的。
《茉莉香片》便是以茶命名,开篇便说:“我给您沏的这一茉莉香片,也许是太苦了一点,我将要说给您听的一段香港传奇,恐怕也是一样的苦——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。您先倒上一杯茶——当心烫!您尖着嘴轻轻吹着它,在茶烟缭绕中……”说书式的开头,是典型的、张爱玲式的向通俗小说的靠近。这里的茶自然不再是普通的茶,比作传奇,便影影绰绰可窥故事底色;而故事里的苦也不尽是一味的苦吧,拿茶作比,又多了些回味。
    
《桂花蒸》里,阿小的男人经济拮据,阿小自己在洋人家当阿妈。男人来找她时,“她给男人斟了一杯茶,她从来不偷茶的,男人来的时候是例外。男人双手捧着茶慢慢呷着……”阿小并非小偷小摸之人,要知道,“苏州娘姨最是要强,受不了人家一点点眉高眼低”,如今却做出偷窃之事,说到底不过是她觉得一杯茶能让自己在男人面前显得体面些,但这杯偷来的茶是否就真的慰藉到了这对贫贱男女中的谁呢?读来不免心中一阵悲凉。
    
同样是茶,到了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里,却成了调情的工具。娇蕊故意让振保知道她记得他“喜欢喝清茶,在外国这些年,老是想吃没的吃”,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心猿意马意乱情迷。因为一个女人只有爱一个男人、在意一个男人,才会记得他身世背景,做过什么,爱吃什么。娇蕊对此和盘托出,振保也心知肚明。两个人暧昧不明、各怀鬼胎,这时“阿妈送了绿茶进来,茶叶满满的浮在水面上,振保双手捧着玻璃杯,只是喝不进嘴去。他两眼望着茶,心里却研究出一个缘故来了。”娇蕊呢,“低着头,轻轻去拣杯中的茶叶拣半天,喝一口。”放肆地“把一条腿横扫过去,踢得他差一点泼翻了手中的茶。”——大家隐隐约约知道对方的心思,又不太能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时,只捧着个茶杯相对而坐,沉默无语。此处一来无声胜有声,可借茶传情。二来双方其实都在暗自筹划如何将对方拿下。茶在整个调情过程中被描写得极其生动,张力十足,也可以看出张爱玲对饮茶细节把控十分精准,对喝茶必有一定研究。
   
著名的《倾城之恋》里,流苏与范柳原到香港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喝茶。“柳原举起玻璃杯来将里面剩下的茶一饮而尽,高高地擎着那玻璃杯,只管向里看着。”对面的流苏问有什么可看的时候,范说,“你迎着亮瞧瞧,里头的景到使我想起马来的森林。”此时流苏只见“杯里的残茶向一边倾过来,绿色的茶叶粘在玻璃上,橫斜有致,迎着光,看上去像一棵翠生生的芭蕉。底下堆积着的茶叶,盘结错杂,就像没膝的蔓草与蓬蒿。”这一段里有非常漂亮的比喻,其实流苏看见的枝枝蔓蔓错杂盘结的茶叶,就是此刻她自己的内心吧,心里的那一份对于未来的、对于自己与范柳原之间关系的不确定、芜杂和忧虑。
    
曼桢与世钧之间的“半生缘”,也算是借着一杯茶的由头开始的。这杯茶,并不是什么好茶,“像洗桌布的水”。他们几个人在过年那天在一家灰扑扑的小食店里碰上了,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,唤店家拿纸来擦筷子要不到,曼桢便说:“就在茶杯里涮一涮吧,这茶我想你们也不见得要吃的。”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个场景,细究起来,日后两人之间的得不到、已失去、回不去,是不是从这一杯不体面的茶开始就铺垫好了?一切都仿佛是注定的,悠悠半生,就像是那杯茶,清冷、苦涩又难言。
“诗清只为饮茶多”,这话虽然没有多少科学依据,但从不同作品的大量关于茶的描写中,我们是可以推测张爱玲对于茶的研究是多过常人的。而张爱玲的爱茶,大概也跟她的为人处世有关,或者说,与她的为人处世想吻合。
    
这位女作家成名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,后与时任汪伪政权宣传部副部长的胡兰成相恋、结婚,轰动一时。奈何胡兰成双子男本性难移,花心成性,婚中仍与其他女子保持关系。之后两人离婚,张爱玲写了一封绝交信给他:“我已经不喜欢你了,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。这次的决心,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,彼时唯以小吉故,不欲增加你的困难。你不要来寻我,即或写信来,我亦是不看的了。”
 
张爱玲与胡兰成
此后移居美国,尝试用英语写作小说但并不成功,谋生方式类似于文字民工,接各种零活,翻译比她自己差得远的作家的作品、政治论文,深居浅出,与外界交流微乎其微。在偶尔与夏志清的通信中提到自己的长时感冒,也提到应该是某种焦虑或是恐惧症的肢体症状,她老觉得有虱子臭虫,浑身躁痒,到处搬家。总之,她穷,落魄,流离。尽管这样,她给夏志清的信里仍然写着“稿费两百元可以了,再多我就不翻译了。等发下来再寄来,不急。我生活目前没问题”,她从不抱怨,有次不小心说了了几句丢失文凭的麻烦,立刻说自己“啰嗦了半天,乌烟瘴气”。甚至骄傲到不愿意沾自己文字的光“但凡得到帮助,都是因为文字,很少因为本人的性格,这个是实话”。
 
老年张爱玲
张爱玲作为作家的才华毋庸置疑,作为人也同样使人肃然起敬——当被命运,穷窘,漂泊,疾病击落之后,没有失态,踉跄,乞怜,仍然保持着克制、理智、清楚的人际关系。世人觉得她孤僻、刻薄、冷漠,而她其实只不过是太过洞察、干净、淡然、自持,从不要人担当她。
人淡如茶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。
 
(责任编辑:一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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